當“罪案分析”遇上“懸疑推理”

從左至右為唐婧、何襪皮、蔡駿

撰稿：蔡圣輝

7月13日下午，何襪皮、蔡駿兩位懸疑作家攜各自新書《和沒藥花園一起推理》《謊言之子》與編輯唐婧共同做客思南讀書會第466期，引領讀者開啟一場探索犯罪與懸疑世界的奇妙之旅。

真實與謊言共生

《和沒藥花園一起推理》是人類學博士、“沒藥花園”創始人及主筆何襪皮的經典罪案分析代表作，所選文章多為在社會上引起大眾強烈關注的罪案與懸而未決謎團的分析。而《謊言之子》是被譽為“中國懸疑教父”的蔡駿所作的最新長篇小說，它以陰陽雙面敘事講述了兩樁跨越十六年、相互糾葛的謎案。

何襪皮與蔡駿的寫作，一定程度上都是在處理真實與謊言的關系。何襪皮表示她在分析罪案的過程中，需要甄別各種謊言以及錯誤的偽信息。譬如在中文世界對于黑色大麗花案件的報道中，混雜著謠言與謬誤。她的寫作是在對可靠資料進行梳理后，還原較為翔實的案情。唯有厘清被害人的身份與社會關系，才存在深入討論的可能性。

何襪皮

蔡駿則從小說家的角度出發，坦言謊言是小說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因為“虛構就是在編織一種謊言”。蔡駿談到，《謊言之子》中的故事設計源于某些真實案例乃至現實中某個看似漫不經心的細節，比如小說中對被害人身份的調查便借鑒了時下的破案手段。然而事實與文本之間終歸存在距離，這一距離便是文學存在的意義：“小說之所以不是對現實的完全復現，正是在于它從高于現實的角度提供了一種可能性，讓作者得以構建一個更有深度的情境，讓人思考其中的作案動機，以及時代背景和人物關系等。”閱讀《謊言之子》后，何襪皮也有相似感受，她認為現實如同一粒種子，小說則讓它生根發芽，擁有更為復雜的走向，也多了一重解謎的樂趣。

蔡駿

但真實與謊言，或者說懸疑與現實并非二元對立的概念，“它們如同一枚硬幣的兩面，是彼此共生的關系。”蔡駿認為，現實題材的寫作必然會受到社會環境的影響，現實的變化也因此反映在小說中。所以，“越現實，懸疑才越站得住腳。當我們構思、細化某個故事時，再好的奇思妙想都要回歸地面，從現實的土壤中抓取力量，讓作品更為堅實可信”。

罪案中的人文關懷

唐婧談到，兩位作者的作品中都表現了濃厚的現實關照與人文關懷：何襪皮的罪案分析常將目光聚焦于女性等弱勢群體身上，而蔡駿的《謊言之子》則涉及到階層跨越等社會議題，并且在時間線上呼應了一系列國內重大事件，如1997年《寶蓮燈》上映以及2008年舉辦北京奧運會等，因此，其小說被評論家視作“實現了推理小說在現實主義維度的延伸”。

唐婧

蔡駿回應說，作家應具有悲天憫人的精神：“人在時代洪流中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困境。即使是和我沒有任何交集的蕓蕓眾生，我也會去關注他們的處境。”《謊言之子》中就寫到許多底層人物的命運。“文學作品的責任，就是用書寫的方式讓沉默的大多數被時代關注到。”

現場讀者

何襪皮則希望讀者可以從她的罪案分析中獲取經驗教訓，從而反省自己的生活。因此，在選擇案件時，她傾向于選擇熟人作案，“比起陌生人的隨機作案，熟人作案通常含有更復雜的人物關系和情感內核。我們每個人也在經歷相似的社會關系，比如同學間的嫉妒、鄰居間的摩擦，或者親密關系間的沖突等。大家更容易將自己代入其中并產生共鳴。”

現場讀者

此外，何襪皮也高度關注青少年犯罪的問題。這類案件分析的目的一方面是讓大眾學會保護自己，不要落入陷阱，“一旦把罪惡放置于陽光下，為人所熟知，它便無處遁形，也很難再被人操作”；另一方面也是呼吁家長重視青少年的心理健康，杜絕更大的隱患。何襪皮談到，與青少年有關的社會新聞往往引發大規模討論，其中不乏陰謀論，“與其漫無邊際地猜測，不如尊重事實，看到問題的癥結所在，給予青少年更多關注”。

文學性與故事性的平衡

作為一名類型小說家，蔡駿的推理小說在注重故事的可讀性之外也力求文學性。在他看來，故事性、娛樂性與文學性并非彼此對立，而是相輔相成。文學性表現在多個層面：其一是語言，不同風格的語言會使作品呈現出截然不同的氣質。其二是結構，相較于他過往的作品，《謊言之子》敘事結構上實現了一定的創新。它采用多聲部敘事的手法，在不同人物的視角間流動切換。其三是人物，人物的塑造是小說創作的核心，也是其文學性的其中體現。“如果將語言、結構、人物三者結合好，會達到文學性和故事性的統一。”蔡駿說。

讀者提問

蔡駿坦言，每一次對小說進行調整，挑戰最大的部分是如何寫人物在生活中的選擇。因為作品涉及的主體眾多，而每個人的行事邏輯各異，蔡駿要盡可能代入到所有角色中，替他們做出抉擇。然而這也正是小說的迷人之處和文學性閃現的地方：“不同人在不同的階段和社會背景中可能會做出完全不同的抉擇，然而在某一時間點，某個抉擇可能是他的唯一解。盡管這一抉擇可能讓他萬劫不復，但他也不得不邁出這一步。這是我們人生的無奈，這種無奈也是一種文學性。”

嘉賓為讀者簽名

從非虛構寫作的角度出發，何襪皮談到流暢性是第一位的。因此，在分析案件時她會運用學術研究的方法，將信息有條理、有邏輯地加以羅列，尤其是在案件復雜且尚未撥云見日之時，條理性是去除讀者閱讀障礙的要義。此外，何襪皮也是一名推理小說作者。站在小說寫作的立場上，她同樣認為文學性對這類作品的可讀性大有裨益：“把故事寫得好看是小說非常重要的使命。讀者在閱讀時，不僅僅是為了閱讀一個故事，更是為了從文字中獲得快感。如果一部小說中只有粗糙的文字和對情節的快速展現，那么讀者讀完后雖然得知了真相，仍然會感到空虛，就像吃快餐一樣。而具有文學性的寫作如同精烹細做的菜式，讓人在享用過程得到審美上和心靈上的滿足。”

思南讀書會NO.466

現場：王若虛

直播：莊清揚

撰稿：蔡圣輝

改稿：郭  瀏

攝影：遲  惠

編輯：鄒應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