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戈馬爾守夜者》：通過寫作鑄造一個墳墓

9月23日下午，法圖·迪奧梅攜新書《桑戈馬爾守夜者》與作家魯敏、譯者陳賽婭做客思南讀書會429期，探討后殖民時代的民族敘事與女性書寫。跳島FM策劃人何潤哲擔任主持。

用法語去雕刻

《桑戈馬爾守夜者》是非洲裔法語作家法圖·迪奧梅創作的長篇小說。小說根植于非洲本土的魔幻故事，聚焦女性生活經驗，以真實事件“喬拉號”沉船事故為背景，展示了一位遭遇喪夫之痛的女性如何通過寫作抵抗遺忘和悲慟，重建自己的生活。

談及這本書獨特的語言魅力，魯敏認為，關于歷史災難事件的處理，法圖·迪奧梅的語言不僅帶有詩性和思辨性，還有很強的史詩性和民族性。

作為譯者，陳賽婭認為，受法國傳統作家的影響，《桑戈馬爾守夜者》詞藻華麗，比如運用大量的排比句，同時也融入了非常多的當地特色，比如大街小巷流傳的歌謠。對于非洲人民而言，法語是殖民語，但銘記殘暴的殖民過程的同時也應看到它對文化交流的貢獻。當創作者使用外來語言時，會融入自己的文化，所以可以在作品中感受到異質性。

陳賽婭

在何潤哲看來，這本書的語言具有一種巖漿般奔涌出來的質感，“它渾然天成——就像這本書里描寫潮汐的感覺——用語言的密度把你裹挾進去。” 他談到，書中出現了很多非常現代、非常西方的意象，與非洲本土名詞的混合帶來了一種新奇的閱讀感受。對于這種文化的融合，經歷改革開放的中國讀者格外感同身受。

何潤哲

法圖·迪奧梅認為，語言的特性來源于她身上法國和塞內加爾兩種文化的融合。此外，她在寫作時一直有音樂相伴，會走動、歌唱甚至舞蹈，以及誦讀所寫的文本，因此文字具有一種獨特的律動。

她坦言，法語是一種非常細膩的文字，每個人都可以用法語寫出自己風格的作品，像雕塑家去雕刻作品一樣。她說：“對于法語，我是沒有仇恨的。我們確實和法語有一段歷史，但我覺得要超越歷史的悲劇，用一種更加柔韌的態度來對待歷史。選擇和過去和解，對我來說，就是面對現在、面對未來，以一種前進的態度看未來。”

魯敏

魯敏談到，移民文學在世界當代文學中是一個很大的類別。她說：“對于創作者而言，原來的文化像一個非常寬厚的、包裹你的外殼，到了外部世界以后，你會面臨打破它的過程。很多小說中的文學性，都是來自于兩種文化碰撞的破碎與創傷。”

通過寫作鑄造了一個墳墓

小說中，法圖·迪奧梅展示了一位遭遇喪夫之痛，深受傳統束縛的女性，是如何通過寫作重建自己的生活的。主人公庫姆巴是一位生活在塞內加爾尼奧焦爾島的年輕女人，她深愛的丈夫布巴，以及他們的好朋友都在這場船難中喪生。沉浸在悲痛中的庫姆巴，意外地發現自己可以通過寫作召喚逝者。于是每到夜晚降臨，她就用書寫的方式抵抗遺忘和悲慟，思考自己與非洲的未來。

現場讀者

魯敏談到，小說的故事背景展示了寫作發生學的典型過程。人的痛苦處境和訴說的強烈欲望，會促使一個人拿起筆。在百轉千回中，寫作成為了壓抑和苦難的出口。

除了“寫作”，支撐這部小說另一重要的基礎是“泛靈論”。主人公相信與尼奧焦爾隔海相望的桑戈馬爾是神靈和祖先靈魂的聚集地，布巴和朋友的靈魂也留在了桑戈馬爾，成為守夜者。

現場讀者

在魯敏看來，生者與死者的關系處理是這本書極大的貢獻。她說:“在太多的死亡事件里,我們只是看到數字，完全不知道活下來的人如何處理驟然離去的生命。我們沒有告別的環節，而且沒有告別的心理撫慰機制。這本書讓我們拉長了甚至彌補了喪失的告別環節。”

法圖·迪奧梅回應，小說中，庫姆巴通過寫作鑄造了一個墳墓，向逝者道別。正是泛靈論的信仰，讓她覺得生活充滿著詩意，對話在生命流逝之后還可以繼續，所以庫姆巴的寫作也是一個冥想的過程，一個向死而生的過程。

好的寫作是人的寫作

小說中有三對主要的女性關系，庫姆巴與她的婆婆、母親以及女兒，其中既有桎梏，也有溫存。對此，魯敏向法圖·迪奧梅提出，這是有意設置的？還是自然而然發生的？

讀者提問

法圖·迪奧梅回應，“我們經常會以一種比較批判的態度說到女性身處的社會環境，但實際上，女性的條件有時候是由自己創造的。” 關于庫姆巴和她的女兒，法圖·迪奧梅表示，小女兒在書中象征著庫姆巴的未來。她的名字法迪吉娜在方言中意為達到某種高度或者得到某種充分的發展。庫姆巴不斷斗爭，就是希望能夠給女兒創造一個更好的條件，讓她能夠自由選擇，擁有美好未來。她說：“但這一切首先都因為她是一個人，而不是一個女人，是希望她像所有人一樣擁有權利，這個‘人’的含義是超越國家的。”

陳賽婭談到，女主人公庫姆巴的母親常做一些自以為對女兒好的事情，希望女兒能夠保持傳統；而庫姆巴的婆婆希望她改嫁給自己的另一個兒子，試圖把落后觀念強加到庫姆巴身上。她說：“我覺得這就是身邊很容易出現的兩類人，一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另一類就是與父權制站在一起的女性。”

嘉賓為讀者簽名

談及女性寫作，魯敏認為，女性寫作往往去功利化，關注到容易被忽略的生命細節。但是，加入性別的討論可能會將寫作過分窄化和社會化。她說：“‘好的寫作’是‘人的寫作’，而不一定是男人的寫作或者女人的寫作。我覺得應該打破藩籬，更純粹而綜合地討論寫作。”

法圖·迪奧梅談到，除了稍縱即逝的細節，女性身上也有英雄主義的部分。在男性去征服國家時，女性所做的事情是征服人心，這可能比征服一塊土地更加困難。她不希望女權成為兩個性別之間的斗爭，而是希望雙方能夠相互尊重，共同構建美好的生活。

思南讀書會NO.429

現場：王若虛

直播：姚芊芊

撰稿：周欣怡

改稿：陳  思

攝影：遲  惠

編輯：鄒應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