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4月26日09:11 來源:思南讀書會 作者:思南讀書會 點擊: 次
從左至右為張怡微、王宏圖、周立民、黃昱寧、曹元勇
2021年6月17日上午,中國翻譯文化終身成就獎、國際譯聯“北極光”杰出文學翻譯獎獲得者、翻譯界泰斗許淵沖先生逝世,享年100歲。6月19日下午,復旦大學中文系教授王宏圖,上海譯文出版社副總編黃昱寧,巴金故居常務副館長周立民與青年作家張怡微做客第373期思南讀書會,與讀者分享許先生獨具魅力的翻譯藝術和文學經典中的永恒力量。浙江文藝出版社常務副社長曹元勇擔任主持。
“翻譯是兩種語言的競賽”
《紅與黑》是法國現實主義作家、“現代小說之父”司湯達的代表作。這部著作不僅是19世紀歐洲文學中第一部批判現實主義的杰作,亦開創了“心理小說”的先河。在許淵沖先生翻譯之前,該書已擁有至少四種中譯本。1992年翻譯本書時,先生坦言想要“把文學翻譯提高到文學創作同等的地位”。通過近一年的精耕細作,呈現在讀者眼前的便是這部突出體現許淵沖先生“美化之藝術”翻譯詩學的《紅與黑》譯本。
張怡微談到,翻譯家對漢語做出了很大的貢獻,他們發明了一種新的語言,用白話文演繹西方的文學經典。在《紅與黑》的譯序里,許淵沖寫道,“翻譯是兩種語言的競賽,這個賽道在譯者的學養和知識經驗上。”
“如今,很多讀者的外語程度非常好,但在語言的啟迪上或者在漢語的歷練上,好的翻譯仍然會給我們打開一個新世界。許淵沖先生是對語言有要求的人,他畢生對于漢語做出了重要貢獻。”張怡微說。
黃昱寧談到,讀者可能對許淵沖的翻譯風格有一些比較標簽式的想法,比如說“狂”、“競賽感”等,但許淵沖在《紅與黑》譯本序中完整闡述了他的翻譯觀,比如翻譯無外乎是意譯和直譯兩種,不可能存在100%的直譯和意譯,關鍵是那個度如何掌握等等。
黃昱寧說:“可以不用理會那些‘狂’的標簽,他講的內容是很有實踐性、操作性的,并不是僅僅用一個‘狂’字可以解釋的。”
作為出版人的曹元勇談到,有些名著的復譯本是改換幾個詞語的蒙混過關之作,讀者要學會甄別哪些譯本是好的,“許淵沖先生的譯作都是值得去深度閱讀的,我們讀他的書本身就是對他最好的致敬與懷念。”
“翻譯就是和原文做斗爭”
在黃昱寧看來,《包法利夫人》常常被認為處在古典主義文學與現代主義文學的分界位置上,它可以作為法蘭西經典三部曲的分界線。“《包法利夫人》我看了很多譯本,最近在翻許淵沖先生的譯本,也會比較以前讀的譯本中的句子。今天早上我在翻許先生的《包法利夫人》譯本最后一句:‘他到底獲得了一個什么樣的勛章?’‘到底’這個詞很值得去回味。”她說,翻譯首先是閱讀的過程,譯者如何看待作者想表達的意思,這很有意思。
在王宏圖看來,《包法利夫人》是許淵沖最能發揮翻譯特長的一本書。福樓拜力圖把小說提高到詩的品格上,既要準確如科學,又要有詩一樣的節奏。許淵沖的翻譯也把對美的追求做到了極致,比如《包法利夫人》中的段落:“黃昏的暝色降落了;天邊的夕陽穿過樹枝,照得她眼花繚亂。在她周圍,不是這里的樹葉上,就是那里的草地上,有些亮點閃閃爍爍,好像蜂鳥飛走時撒下的羽毛。”
“在這段譯文中,許淵沖某種程度上實現了讓譯文比原作更精彩的理想。他是很獨特的一位翻譯家,是主動挑戰的,而非退縮、內斂的人。他說翻譯就是和原文做斗爭,翻譯時原作是最高的,要臨摹原作里面的模特。”王宏圖說。
“在許先生身上,我們深切體會到了譯者的焦慮。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是在焦慮下生長起來的,他要和原作斗爭,樹立自己的特色。因此他變成了孤膽英雄式的人物。”王宏圖舉例許淵沖將《紅與黑》的最后一句“她死了”翻成“魂歸離恨天”,“這句翻譯,在風格上把原作風格提升了。許先生覺得她(德·萊納夫人)死得心有不甘,她愛于連,但于連死了,于是他采用了這樣的譯法。”
文學經典的精神力量
曹元勇介紹,據許淵沖生前回憶,早在二十世紀五十年代,《約翰·克里斯朵夫》是北京大學出借率最高的一部小說,“為什么當時中國年輕人喜歡這本書?因為在那個年代,中國應該說是少年中國、青年中國,廣大青年會被這樣充滿詩意的語言所激勵,而《約翰·克里斯朵夫》在告訴你:不要怕失敗、不要喪氣,要不斷地自我革新。”
周立民很想送女兒一套《約翰·克里斯朵夫》,“她成長的階段需要有這樣的書,比如書里有段話說,一個人成長的目的不是為了成功,而是為了信仰。一個人在艱苦的環境下,可能需要一句話激起堅定的信念。羅曼·羅蘭在書里表達的人生看法,對于尋求道路或者處于精神困惑的青年人來說,是可以伴隨成長的靈丹妙藥。”
張怡微談到自己在中學時代就很喜歡《約翰·克里斯朵夫》,“很多人覺得《約翰·克里斯朵夫》是青春文學,所有青春文學都在講述一個重大的主題,那就是反抗平庸。實際上,許淵沖先生也在做反抗平庸的工作。”
她提到,除了翻譯法國小說,許先生還翻譯了《詩經》《楚辭》《唐詩三百首》乃至老子《道德經》等中國傳統經典,“他翻譯的小說節奏感很好,他以自己的理解和對音韻的把握,將漢語的美和外語的美結合在一起,從而傳遞出更好的效果,這本身是一種藝術工作。許先生是堅持自己理想、不投機的人。到底是什么給他這么大的力量?我相信還是從文學經典中來的。”
“所謂文學經典就是不同的人在不同年齡、不同時間點去讀,可以讀出不同的東西。閱讀經典,有助于一個人精神、情感的成長,人在不同的時間段都需要成長和精神教育。”曹元勇說。
思南讀書會NO.373簡訊
撰稿:法雨奇
改稿:陳 思
攝影:遲 惠
編輯:江心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