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0日下午,雖是假期后的工作日,但讀書人的熱情絲毫不減。此次思南讀書會邀請了第九屆茅盾文學獎獲得者格非,《收獲》雜志主編程永新和著名評論家程德培。三位嘉賓以格非的"江南三部曲"為基礎,就文學、生活、人與人之間的存在關系展開了對話與討論。
談小說思想與文學藝術
程永新認為格非對當代生活非常關注,思考得深刻且成熟,從三部曲的名字——《人面桃花》、《山河入夢》和《春盡江南》也能看出古典文學對格非的寫作產生的影響,他的小說人物處在鄉村中,歷史更起了重要作用。格非用詼諧的筆調把人物寫得生動,這是一種文化在鄉村中的傳承。程永新表示《人面桃花》涉及到的植物花草有幾十種之多,像睡蓮、海棠等等各種各樣的植物,還有帶有意味的小物件,像當時革命黨用來傳達訊息的金蟬,都體現出格非的思想性與藝術性。《山河入夢》筆觸冷靜,寫縣委書記的內心焦慮與矛盾,就和寫100年間知識分子追求理想,或者是"烏托邦"的想法貫穿在一起。《春盡江南》則通過家庭這樣一個最小的社會元素來表達知識分子的焦慮、困惑、悲哀與失重。程永新評價道:"'江南三部曲'每一部的藝術特點各有不同,所以讓讀者產生回味的東西特別多,格非的小說能觸碰到時代的痛。"
格非認為他的讀者分成兩類人,一類喜歡《人面桃花》,另一類喜歡《春盡江南》,這兩類人互不兼容,一個是歷史的,一個是"烏托邦"的敘事。凡事總有人說好,有人說不好。格非表示他不會選擇成功的人進行創作,"因為成功的人自然有大的歷史在他那邊,那些巨大的話語運動在描述。文學的功能其實是關注那些倒霉的人,那些心靈掙扎的人,那些看不到希望的人,他們有著很好的、高尚的情懷。"
談歷史與想象
程永新坦言,其實他們這代人的記憶不是那么清晰,可是在格非的《山河入夢》里,他感到一種強烈的精神壓抑。它與《春盡江南》歷史大時代的沖撞、與那種悲哀不太相同。《山河入夢》寫得節制,寫得冷靜,可是人的精神卻受擠壓到了一種快要撕裂,快要吶喊的地步,傳達出那個時代的氣息。
格非稱自己現在會懷疑歷史,或者說一個事件通過一個經驗、一段記憶把它保留下來,當人們再現這個記憶時會出現非常多的東西。他說:"人為什么要回憶?為什么要寫作?無非是一個強大的現實話語的刺激,會迫使人回憶。回憶不是自動的,而是有原因的,原因不在歷史中,而在現實里。當原因的介入讓人進入回憶、展開敘事時會發生奇妙的變化,這會涉及到倫理的變化,什么樣的寫作是真實的?"
談"江南三部曲"中的寫作變化
程德培提到格非的兩個特點,一是從格非小說中可以感受到的書卷氣,二是他思考任何事情都和小說分不開。程德培說:"生活比你想象的要豐富,它變化得更快。在馬路上跟著一個漂亮女孩,看她走路,一路上會感覺很愉悅,因為她不停變化的步伐會給你美感。但生活變化得太快了,有時候你會感受到把握不住,這種愉悅感便失去了。"
格非稱自己構思"江南三部曲"花了18年,印證了"一個作家花很多年去寫一部小說,在今天是不適宜的,寫作當中有很多東西在變化"。他笑稱:"在我寫完第一部時,第二部在十年前就構思完了,因為時代變了,所以第二部就要重新構思。寫第三部最困難,要和前兩部有關系,但很多想法已經變了,若是我再寫一遍《人面桃花》,我肯定不這么寫。"
程德培和程永新認為不要想著一個作家在構思作品以后這個東西都在腦子里。格非也戲稱:"我寫完一個長篇以后最大的恐懼是什么?把初稿丟掉。因為寫作的時候召喚的情境是不一樣的。"他認為寫作最好的狀態是要感覺文字在燃燒,而不是處在理智狀態寫報告,這個時候的腦子是白熱化的,文字出來是感覺不到的。
格非曾說他所有寫作的追求都是為了自由,把對社會的認識、對人性的思考寫進小說也是為了自由。程德培評價格非不僅僅是一個"先鋒派"作家,而且是一個有了很大變化、隨著這個時代變化好幾次的作家。